艺术化的深层结构
2006-08-17 星期四
“我信步经过博思书店门口,忽然被里面流淌的音乐所吸引,那一刹那,黯淡的暮色突然变得震撼人心。我不知道这震撼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那音乐和那暮色一起惊醒了沉睡在我体内的某种东西。我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听完为止。这世上一定有比这更好听的音乐,也一定有比这更好看的暮色。然而它们却这样出色地交融在一起,合作完成一种创作。我踱入店内请教老板这首音乐的名字,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碟片上没有字迹,纸壳早已丢掉了。”
这是我在一个短篇中写过的片断,可能很多人都有这样被艺术之美打动的体验。
纪伯伦(Kahlil Gibran)说:“美——就是你见到它,甘愿为之献身,甘愿不向它索取。”这就像当你爱上一个人的瞬间,你会觉得自己完全拜倒在她的美之下,而且在那一刻完全没有任何欲望,只是一种震撼,一种“如果能再见她一面,死了也值得”的心情。但是,等你后来再见到她,也许就不会再那么震撼了,但这种震撼永远都不会忘记;如果从此不见,这种美的印象、这种震撼的力量也能够让你一辈子都会牢牢记住,在任何苦难面前都会想,这个世上毕竟还有她,能够和她在同一个世上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这样的人,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艺术品。艺术是不通过语言或不通过明确的语言而引发人的共鸣的东西,通过直觉来震撼人心,像音乐、绘画、雕塑这些东西,会让人突然感悟到什么,而且往往也同样无法用言语表达。有的小说也是艺术作品,如《挪威的森林》,虽然是文字写成的一本小说,但它并没有明确表达什么,就像诗歌,并没有明确地讲什么真理,或者抒情,但我们看了之后就有某种失落感,似乎遗忘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所谓“于我心有戚戚焉”。不是很明确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当然不是说乱码也能打动人心。不明确让人不局限于语言,这就是艺术。
艺术还能够使人在不自由的生活中获得心灵的自由,记得《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电影里,肖申克为了播放一段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而闯入音控室,尽管狱警恐吓他要他出来,肖申克也不为所动,最后被抓到黑牢关了两个星期。事后问他为何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播这首乐曲,他回答:“监狱能关住我的身体,却不能关住我的心灵。因为有音乐,我的心灵得以翱翔。”
中国的哲学也偏向艺术化的哲学,虽然中国古代也有注视语言的哲学家,如惠施、公孙龙,但这种哲学最终还是与艺术化的“文化深层结构”不符(姑且这么说)。而庄子、慧能这样的哲学家能引起广泛的共鸣。惠施与庄子曾经有关于“庄子是否能够知道鱼的感觉”这个著名对话,庄子认为自己和鱼都是生命体,因此可以通过一种同情和感应的作用,体会到对方的快乐。甚至,对方即使不是生命体,而与宇宙万物相通,万物一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写到:“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李白《古风》:“桃花开东园,含笑夸白日”。李商隐《判春》:“一桃复一李,井上占年芳,笑处如临镜,窥时不隐墙”。这些都是中国人常有的思维方式。而惠施却思考鱼怎么传达信息给人,认为必需明确的语言才能沟通,这种态度就是属于现在所说的科学态度。庄子认为通过直觉就可以沟通,他在书中塑造的朋友有个特点,就是“路遇,目视而笑,莫逆于心”。人与人的交往,心领神会是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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