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锦瑟》

  2006-07-05 星期三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思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诗是一首绝妙好诗，很多人都喜欢。好在什么地方呢？

这首诗很有沧桑感，尤其是开头两句和末尾两句，更是被人们广为引用。例如今年第六期《读书》上刊登吴思《擦桌子的“主义”》一文，写他在人大中文系七八级的同班同学吴方，毕业时吴方给他的纪念品是一张明信片，上面抄着李商隐的两句诗，就是这首诗的开头两句，他的感受是“这种诗意很接近吴方的格调。虽然在意料之中，我仍然感觉很强烈。当时我二十四岁，他也不过三十出头，笔下却如此暮色苍茫”。从这些话我看出的，吴思对这首诗的理解，至少在当时来讲，仅仅是一种沧桑感，一种直觉的感受。其实把这两句单独拿出来，是莫名其妙的。李商隐写这首诗另有一番意思在内。

这首诗谈到作诗的技巧和应该达到的境界，“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思杜鹃”就是说明“叙物以言情”的“作诗之法”；“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是指表面上是“珠”、“玉”，珠玉是冷的，但内在却有热泪、有生气。通常人们说“玉冷无烟”，而李商隐说“生烟”，就是说自己的诗表面像珠玉，内在却有深情、有生气。

这首诗首尾呼应地表明：他的诗是要追忆，“锦瑟无端五十弦”，锦瑟是用来比喻诗，如同当年杜甫“玉琴”比喻诗一样，杜甫《西阁》第一首：“朱绂犹纱帽，新诗近玉琴。”用锦瑟五十弦来感触自己忽然行将半百。“一弦一柱思华年”是比喻他的诗每一言每一语都在“思华年”，追忆似水年华。“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就是说这种感情虽然已经成为回忆，但当年就已经惘然有所知了，而这些诗的存在就是证明，在诗里都能体现出来。

所以这首诗是序诗，同时本身也是“主打诗”。

说明一下：这首诗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难解，元朝大诗人元好问，就是写“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那个，他在《论诗绝句》里恨此诗“无人作笺”，没有人给它作过注释。被誉为“一代诗宗”的清朝大诗人王士禛，他在《论诗绝句》说这首诗“解人难索”，他解释不出来。清朝黄子云则在《野鸿诗的》里批评李商隐“为三百篇之罪人，《锦瑟》诗其意亦不自解”。就是说，他甚至认为连李商隐本人也不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就唐突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