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穿过黎明

2007-01-27 星期六

早晨起来发现外面下雪了，大概下了一整夜，积雪已经很深。不过今天仍要出门，去参加大伯的葬礼。

昨天已经订了机票，先坐车到虹桥。虽然附近有个小小的硕放机场，但航班太少，飞往兰州的航班尚未开通。由于路上的积雪，我提早就出发了。送我去机场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师傅，他开车一向很稳，今天路况不好，他更是开得慢了。

能按时赶到机场吗？飞机能按时起飞吗？

我心里虽然充满疑虑，但还是装作一切置之度外的样子。这位师傅和我也已经达成默契，所以不用多说什么。车子开得无声无息，一路上两个人也几乎一声不响。透过车窗玻璃，路两旁的田野已经成了一望无际的雪原。晨曦被雪地反射回来显得有点刺眼。

车在预定时间内开到虹桥后，我迅速办完了登机手续。

“路上注意安全。”我对正准备回去的师傅说。

“你也是。”师傅微笑着应道，“事情办完尽快回来。”

飞机起飞不久我就睡了过去。

我看到大伯了，他就站在虹桥机场的大牌牌下面，在“世界触手可及”下面。他看着我登上飞机，一直微笑着注视我。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头上戴着护士帽，很漂亮。

我似乎能听见护士对大伯说话，发出清脆的笑声。这笑声仿佛一直伴随着我醒来。已经到中川机场了。

兰州没有下雪，但比上海冷很多。我从包内取出风衣套在身上，还是忍不住缩着脖子。机场看上去空空荡荡，离市区很远。颠簸了一个多钟头，终于赶到了。当我走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伯的照片，那双眼睛似乎因为我的出现忽然一亮。那亮光稍纵即逝。没有什么理由，这种气氛让我不由自主地潸然泪下。

现在，我已经坐在兰州市区一个小小的旅馆里。窗外是荒凉的街道，远处不时传来轰轰的声响，振动报警器的鸣叫。我把电视无声地开着，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看里面的大伯照片。

有一张大伯年轻时候的照片，本来已经发黄，我把它扫描到电脑里的时候稍稍作了处理。照片上的他穿着军装，雄赳赳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有点可笑。那时候，他还没有去朝鲜打仗。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和我现在一样大。

大伯很少和我讲过去的事情，直到有一次我在南京住院，他大老远跑来看我。当时我刚做完手术，正在忍受麻醉失去效力后的疼痛。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开过刀哩，而且一连开了两次。”大伯这样对我说道。

我用力望了望他，没有说话。他大概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虽然那个时候吃过不少苦，但还是值得怀念的。”大伯一边坐在我对面，一边接着说。“毕竟是年轻的时候。”

是的，大伯的确吃过不少苦。这也是我一直为他感到心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