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海上钢琴师

 2010-08-07 星期六

一九零零年的第一天，邮轮维珍尼亚号载着来到新大陆的移民在纽约港靠岸。人潮散去后，一个婴儿被遗弃在一等舱的钢琴架上。他就是后来的海上钢琴师一九零零。

没有国籍，没有生日，但却有音乐天赋的他，成为维珍尼亚号乐队的钢琴师。虽然他从未下过船，但是已经名声远扬。

有人劝他登陆，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才华，得到世人的承认，名利双收，过上好的生活。甚至有唱片出版商希望为他录制唱片，并保证他会名利双收。

他的内心依然平静，安于生活和音乐带给他的快乐。直到他遇到一个朴素而迷人的女子。

那一天他正在录制唱片，她顺着窗子向里看，和他四目相对。尽管她仅仅是在用窗户的反射照镜子,他却立刻爱上了她。随兴弹奏了一曲，柔情似水的爱随着曲子流淌开来。

唱片录制完成，他却不允许别人把音乐从他身边带走。他想把唱片送给那位素不相识的女子，但在她下船的时候未能如愿以偿。他失望地掰断唱片扔在垃圾桶里。（后被同船的小号手暗中把碎片修复，这是一九零零留下的唯一弹奏记录）

在她下船离去后，一九零零异常痛苦。对爱情生活的憧憬打动了他，最终他决定下船，为她登上陌生的陆地。那天所有的船员都和他挥手告别，他穿着小号手送给他的大衣，缓慢的走下船舷。

当他即将踏上土地时，站在舷梯中间，他茫然的看着偌大的纽约，凝视了一阵，他突然摘下礼帽甩向远方，然后回头，返回了船上。

多年后，大战结束，当年送他大衣的小号手早已离开。当发现破旧的维珍尼亚号即将被炸毁，他坚信一九零零还在船上。可是一九零零并没有露面，直到他拿到当年的唱片独自在船上播放时，一九零零才在角落里现身。但是一九零零执意不肯下船，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键盘有始有终，你确切知道八十八个琴键就在那儿。

它是有限的，而在键盘上表现的音乐是无限的。

我喜欢这样，也能轻松应对。

而现在让我走过舷梯，走到城市里，面对一百万个琴键，看不到尽头的琴键，那么在无限的琴键上就没有你能弹奏的音乐。因为你坐错了地方，那是上帝的钢琴。

所以阻止我的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我所无法看见的。

你明白么？我看不见的那些。

在那个无限漫延的城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可惟独没有尽头。

他宁可退出生命的舞台，给自己一个尽头。最终，一九零零和维珍尼亚号一同被炸弹粉碎。

一九零零的人生故事是从小号手的视角展开的。他因为窘迫，卖掉自己的小号，但在临走时他恋恋不舍要求再吹一次。而乐器行老板听到小号的旋律，想起了那张唱片，放给他听。那正是当年被小号手修复的一九零零唱片，由此展开了一九零零的人生故事。临别时，乐器行老板把小号还给他，并告诉他：

一个好的故事比一个旧小号值钱。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托马斯的问题是“和她在一起好呢，还是一个人好呢”，那么，海上钢琴师的问题就是“登陆和她在一起好呢还是继续一个人留在船上好呢”。一九零零虽然爱上了那个女子，女子也依依不舍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他，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走下大船，为她登上陆地。

他那一番有限与无限的思考，让我不禁想到庄子。人类善于用有限来演绎无限，比如有限的文字却能演绎无限的文章，有限的棋子却能走出无限的棋局。在有限的八十八个钢琴键上，海上钢琴师可以从容弹出无限的音乐；而一旦面对无限的、看不到尽头的键盘，他就会无所适从。所以他认为看不到尽头的钢琴不是人的，而是上帝的。

同样，当他走下船舷，准备登陆时，他忽然看到那个无限蔓延的城市，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尽头。

所以他说：阻止我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我所无法看见的。

暴风雨来临时，一九零零坦然自若弹琴如常。电影想告诉我们，他是多么超级的冷静。这样一个超级冷静的人，又怎么会被爱情俘虏呢？

他悟性太高了，一下子就看到，当他选择前进一步，等待他的就绝不仅仅是一个选择。

人选择了一辈子，然后还是要面对无可选择的结局。而海上钢琴师却不是，他选择了一切，包括他的死。

一九零零就是我说的那种只隔岸观火而不会雾里看花的人，或者偶尔雾里看花一次，然后继续保持聪明的状态，所以不会为情所困。八十八个琴键上创造的无限的、美妙的、自由自在的音乐，充实了他有限而单纯的生命。

他并不是胆小怯懦，因为他坚守自己的生存方式是以与维珍尼亚号同归于尽为代价的。但是他又是对那个陌生的世界充满恐惧的，宁死也不愿将自己投入到不能创作的环境里。

小说、电影把现实生活结晶化给人看，极端化给人看。启人深思，发人深省。

这部电影是把为创作而坚守一种生存方式极端化给世人看。

即使是爱情也没有改变一九零零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