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的“爱情”

以前看过根据饭岛爱原著《性爱柏拉图》拍成的同名三级片，中文名为《柏拉图式的性爱》(Platonic Sex)，借用了“柏拉图式的爱情”（Platonic Love）。看到这样的名称，就知道它不是一般的情色电影。

后人把柏拉图式的爱情当作是排斥两性关系的纯粹精神恋爱，这并不是柏拉图的本意。有两条理由：

一、尽管柏拉图排斥纯粹是性满足的爱情，但他还是把性爱的满足视为爱情的组成部分。这一点说明柏拉图式的爱情并不完全是精神性的。

二、即便爱一开始是作为同性关系，它终会发展成为超验的结合。男性的智力孕育这一主题也排除了纯粹同性恋的解释。

下面就来说说What is Platonic Love？

关于爱情，现存最早的文献就是柏拉图留下的。他在《会饮篇》(Symposium)和《斐德罗篇》(Phaedrus)里讨论了爱情，甚至在《理想国》第五卷，也涉及到爱情。在此后的两千多年里，不断被后人引申和发挥，在目前大多数文学作品中提到“柏拉图式的爱情”已经和柏拉图本来的含义有很大区别了。这里只讲《会饮篇》。《会饮篇》是很前卫的，除了证明肉体的爱是正当的，还证明了同性恋也是正当的

柏拉图又是以苏格拉底为主角，所以柏拉图式的爱情其实也就是苏格拉底式的。有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我只知道自己一无所知。”就是苏格拉底说的。但是，在《会饮篇》中却能看到苏格拉底讲了这样一句话：

“我，一个除了爱情问题便一无所知的人，怎么可能反对你的提议呢？”

就是说，苏格拉底认为自己对其他一切都一无所知，却唯有对爱情问题是有所认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讲出这样一句话是相当难得啊！所以，我们要看看他对爱情问题有什么高论！

不过，很多人都只注意苏格拉底的发言，忽视了前面的发言内容，其实前面五个人的发言也很重要的。

在酒会上提出讨论爱情问题的，是柏拉图的朋友斐德罗。（后来柏拉图还写过《斐德罗篇》）而且，他也是第一个发言的人。他发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

“爱是使人们感到荣誉和羞辱的力量，没有了爱任何一个城邦或者是个人都不可能有任何高尚或者是伟大的作为。假如某个人做了什么羞辱的事情，或者是在被羞辱的时候表现的懦弱的话，他会在他的爱人面前感到更多的羞辱和痛苦，而他的爱人也会同样为他的爱人感到羞辱和痛苦。如果一个城邦或者是军队都是由爱人所组成的话，他们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因为一个人愿意在他的爱人面前表现出更多的勇气和力量，甚至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在这段论述中，已经可以看出他是在说“男同性恋”，这在当时的雅典是非常普遍的。因为当时女人的地位非常低微，她们甚至不被认为是一个城邦的公民，因此她们不能够参加社会活动，更不用说是军队了。斐德罗在这里所提及的“城邦和军队中的爱人”，无疑都是男人。所以，斐德罗接下来说：“不但男人们愿意为爱人牺牲自己的生命，女人们也会。” 斐德罗举了欧里庇得斯的著作阿尔刻提斯(Alcestis)的中的故事作为例证。阿尔刻提斯的丈夫快要死亡的时候，宙斯允许他用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代替他的生命，也就是允许另外一个人代替他去死。这个懦弱的男人恳求了他的父亲和母亲，但是他们都不愿意代替他去死。最后，阿尔刻提斯毅然决定代替她的丈夫去死。在后面的讲话中，斐德罗又举了一些英雄人物的例子，认为他们之所以成为英雄，都是出于他们心中的爱和爱人。

综观斐德罗的发言，基本是全是对爱和爱神的赞美，没讨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下面讲话的人是鲍萨尼亚，他的讲话更长，摘要就是：首先反对斐德罗对爱神的赞美，因为爱神不仅是一个，所以要说明究竟是哪一位才是值得赞美的。他称颂的是阿芙罗狄忒(Aphrodite)。他是第一个区分肉体之爱与精神之爱的，并强调精神在爱情当中的重要性，认为对智慧和美德的追求高于对肉体的欢乐的追求。不过值得注意，他也没有否定过对肉体上的追求，也不是宣扬所谓的“崇高的友谊”或者是“有爱无性的爱情”；它的目的是为当时所流行的男同性恋提供理论依据。因为，当时的古希腊女子不能接受教育，所以与她们在思想情感方面的交流就达不到男人之间的交流水准。

医生阿里西马库斯的发言内容要比前面的水平高一些，认为爱的确是双重的，有健康的爱和情欲，也有病态的爱和情欲。但是他讲的生理学理论，立刻遭到下面的发言者、著名戏剧家阿里斯多芬的反驳和讥讽！

阿里斯多芬的发言内容，在《理想国》里面也可以找到。人类当初有三种性别：男、女、男女同体，后来宙斯惩罚人类，把所有人都一分为二。而分开的一半都热切思念对方，男女同体的人被分开后寻求的当然是异性的那一半，而当初的男人被分开后寻求的当然还是男人，女人寻求的还是女人。总之，这种结合不仅是性的结合，还根源于最深层的与对方融为一体的渴望。爱神引导着我们回复自己的本性，所以爱神理应得到赞美称颂。

很明显，阿里斯多芬的发言，也为同性恋的正当性提供了理论依据。

第五个发言的是诗人阿加通，以华丽的辞藻赢得了满堂喝彩，但并无实质性内容，柏拉图不过是利用这些外表上绚烂华美，骨子里空洞无力的颂词来反衬苏格拉底丰富充实、亘古不朽的谈话。

苏格拉底说，爱既然是去爱、去欲求某种对象，那么爱就不可能是我们现在占有的对象，它的真正含义是说他想继续占有、或将来占有某种对象。

他讲这句话，其实就是区分爱与爱的对象。这个好像看似非常简单，可是直到现在，仍有人把爱情与爱人混淆。得到爱人等于得到爱情吗？失去爱人等于失去爱情吗？

但苏格拉底讲的含义还远不仅此，因为真正的爱，其对象并不是具体的个体，而是美本身。苏格拉底将个人看作是美的“理型”的反映，从这个角度，比情人更诚实、客观，因为情人不能区分爱人与加在爱人身上的理想。

第一步应从只爱某一个美形体开始，第二步就应学会领会美是贯通的，是在许多个别美形体中现出形体美的理性，想通了这个道理，他就应该把他的爱推广到一切美的形体，而不再把过烈的热情专注于某一个美的形体。再进一步，他应该学会把心灵的美看得比形体的美更加珍贵。

爱不仅欲求美，而且是不朽的美，那么人怎能欲求呢？苏格拉底讲，就是通过孕育和生殖。孕育和生殖有两种形式，一是通过肉体，二是凭借心灵。通过肉体，就是生育子女，通过人身肉体的延续来达到生命再现；凭借心灵，就是教育后代，通过精神品质的继承来达到。这两者缺一不可。

从这里，我们能看到柏拉图费了多么大的劲来证明：爱情不是纯粹精神的。我们怎么可以熟视无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