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问题

作者:蜜桃君 分类: 哲学:点破不稽之论三言两语 发布于:2006-10-2 22:12

2006-10-02  星期一

对于柏拉图,后人仰之弥高,钻之弥深,以至怀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跑出来说:“关于全部西方哲学传统的普遍特征,可以最稳妥地概括为:两千年的西方哲学史都是柏拉图的注脚。”

这是扯蛋,只有柏拉图专家才盲目相信。跟“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那是一个样,搞“个人崇拜”。我看,紧跟在柏拉图屁股后面的亚里士多德,就“于学无所不窥”,把研究的范围大大的拓宽,已经不是什么注脚了。这个亚里士多德不仅学了柏拉图的哲学,也总结了在他之前的所有哲学成就,并且分门别类。他并不像柏拉图那样崇拜老师,而是声称:“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我念小学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人引用这一句。

有的人在很年轻的时候,思想就已经很成熟了。还有魏晋时代的王弼,他只活了23岁(226~249),但如果你要研究老子,不管你是哈佛博士耶鲁教授,也不管你是七老还是八十,统统要读王弼《老子注》。很多老东西凭借自己的阅历,瞧不起咱年轻人,而孔子却知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也!”我看到很多年轻人的智慧比中年人、老年人还成熟。光有阅历是不行的,就像光读书也不行一样,需要思考,有自己的思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亚里士多德与苏格拉底、柏拉图最大的不同是,他认为研究哲学是为了求知,而不是为了实用。所以,我们看到亚里士多德一辈子都在做研究,虽然他做过马其顿的“太子太傅”,亚力山大的老师,但终究不改其为哲人。就像唐朝大诗人李龟年也做过太子太傅,但终究不改其为诗人。亚力山大看到老师这么喜欢做研究,在金戈铁马、四处征战的时候,也念念不忘带一些稀有标本,送给正在寂寞投阁、皓首穷经的亚老师做研究材料。

很多博学的人都显得特别冷静,特别理性,你看亚里士多德就是这个样子。钱锺书也是这个样子,有人称他冷静得麻木。那些念博士的朋友给我的印象也有点这个样子。亚里士多德是历史上最博学的人,我们念书的时候常常首先要追溯亚里士多德,很多学科可以不追溯柏拉图,但亚里士多德是什么都能扯上一点。《史记》记载庄子,说他于学“无所不窥”,其实像亚里士多德这样的才是真正的无所不窥。心理学、伦理学、政治学、天文学、生物学、逻辑学、社会学、经济学、语言学……哪一门不供奉着这位祖宗啊?亚里士多德的求知欲实在旺盛,以至认为前人也是跟他一样,因为求知欲才搞哲学的。

柏拉图的学说没有称为体系,他的著作是35篇对话和13篇信札,而信札呢,又全都被怀疑是假的,所以他的哲学分散在35篇对话中。至于亚里士多德,很多人以为他是有体系的,其实没有,因为他基本上把所有的学问都研究了。我们现在看到的作品,如《尼各马可伦理学》、《形而上学》、《政治学》、《诗学》这些书,不过是后人根据他的讲稿编纂而成,而散佚的手稿还有很多。

中国先秦时期,《荀子》“正名篇”说:“今圣王没,名字慢,奇辞起,名实乱,是非之形不明。”所以孔子、墨子、尹文、公孙龙都做过“正名”的工作。在古希腊智者派后期,诡辩之术盛行,亚里士多德也要“正名”。所以,当初逻辑学传到中国,是翻译为“名学”。亚里士多德在哲学上,最突出的是发明形式逻辑。他把逻辑看作一切科学的共同方法或“工具”,是客观的形式和规则。有些阅历丰富的人,认为人生靠经验很管用,那些理论、逻辑什么的只是死东西。其实不然,人生的经验并不能长久有效,学习一些思维方法,可以使思考如虎添翼。

在哲学上,有四种思想方法:逻辑、语言分析、现象学、诠释学。这里重点讲逻辑。所谓逻辑,就是我们说的概念、判断、推理。这三个步骤就是逻辑的内容。把两个概念用系词“是”或“不是”连接起来,就是判断;从一个判断推出新的判断,就是推理。人终究是要死的,你是人,所以你终究是要死的。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推理。但有些推理却很困难,像智者普罗塔哥拉和他的学生打官司就是一个例子:

跟普罗塔哥拉学辩论的这个学生说,我现在没有钱,普罗塔哥拉说没关系啊,你学成之后再给我交来。那什么叫“学成”呢?这个是要确定标准的,否则你耍赖说自己没学成,岂不是免费了?所以,他们就约定这个学生一毕业就去跟人打官司,如果打赢官司就说明他学成了,那就要付学费;如果打输了,说明没有学成,那就不用交了。

这个学生毕业之后,这个学生打赢了不少官司,所以普罗塔哥拉就找上门来要学费,这学生不肯交。普罗塔哥拉就说:“我现在要去告你,如果我打赢官司你就要付学费;即使我打输了,按照协议说明你学成了,你还是要付学费!所以,无论我是输是赢,你都要付学费。”这个学生却毫不示弱,说:“如果法官判我输,那么按照协议我是不需要付学费的,如果我赢,那按照法官的判决,我还是不要付的。所以,无论我是输是赢,都不需要付学费。”

中国古代两难推理的例子,最著名的是邓析的那个案例:

郑之富人有溺者,人得其死,富人请赎之,其人求金甚多,以告邓析,邓析曰:“安之!人必莫之卖矣。”得死者患之,以告邓析,邓析又答之曰:“安之!此必无所更买矣。”有人打捞到一个富人家的尸体,想敲一把竹杠,富人去找法学家邓析帮忙,邓析就对他说:放心,他不卖给你卖给谁呢!那个想敲竹杠的等得着急了,也去问邓析,邓析就对他说:放心,他不找你买找谁买呢!这个邓析,一个人就兼了普罗塔哥拉师徒两个的角色。

钱锺书《管锥编》(页1219)记dilemma为“两刀论法”,并用《晋书 赫连勃勃载记》里的一段话来比喻(“又造五兵之器,精锐尤甚,既成呈之,工匠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即斩弓人,如其入者,便斩铠匠。”也就是说,不论结果如何,总要有人被杀),说两刀论法“真如刀锧之可以杀人矣!”

这时候仅仅靠逻辑就不够用,换了中国人就会认为,光靠道理这种东西是无法在社会立足的,做人要“厚道”才可以。韩愈《原道》篇有两句话说得很好:“道与德为虚位,仁与义为定名。”古人认为“形而上者谓之道”,但这些道是虚的,站在不同的立场就会有不同的道,而仁义才是根本的,所谓仁者无敌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西方人还是想从道的角度去研究,所以后来又发明语言分析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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